冬泳随想

金色狂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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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  泳  随  想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
钟红英

    冬天，似乎是一年中最不活跃的季节，一次次秋风之后，树叶纷纷离开树枝飘向远方，留下树枝顶立着凛冽的寒风。小草也在寒风中深深地埋下了头，那些在春夏甚至秋都在争妍开放的花朵更是倍受呵护，有的还得移到屋里，避免霜冻，免得来年连根都死。冬眠的动物更是早早地为自己找到藏身之地，准备了整个冬天的食物。是呀，大自然都在按照自身的规律度过冬天。

    西南方的冬天，虽不象北方的冬天白雪皑皑，银装素裹，但霜晨却时时降临。霜天的早晨，你会看到屋顶上、草坪上、河畔边灰白灰白的一遍。人们身穿冬装，好多人围上了厚厚的围巾，戴上了手套，在北方过习惯的人，来这里过冬还不适应，说这里的冬天同北方的冬天冷得不一样，刺骨的冷。然而，就在我的家乡――大西南成都平原附近简阳的沱江河畔却有一道独特的风景――每天清晨，一群冬泳的人们，在冰冷的河流里，有的人逆流而上，有的人向河对岸游去，有的仰泳，很是潇洒；有的已靠岸，穿着游泳衣、游泳裤，红着身子走向岸边，快快地穿上衣服，准备去公园跑上几圈，让轻松、爽快的精神伴随一天的生活；还有的正脱掉冬装，走向冰冷刺骨的河水里，迎接这新一天的挑战。在这里，还不时传来歌声、笑声、打闹声。这是一群勇于挑战自我、勇于与大自然抗争的人们。

    我和弟弟从小就喜欢在这条我们的母亲河中游泳，在同伴中算得上佼佼者，这是父亲从小培养我们生活技能的一个方面，但是冬泳还是近十年的事。已80多岁高龄的父亲，坚持了30多年的冬泳了，在这群冬泳的人群中，年龄最大，泳龄也最长。记得还在上高中时，早晨起床总是不见父亲，无论春夏秋冬，打霜下雪他都坚持着，有时下着雨，他撑着伞也要去，当时真的无法理解。我还在15岁时母亲就因病去世了，靠着父亲微薄的工资和大姐弃学做临时工支撑着一家人的生活。怕父亲因此生病，记得有个冬天的日子，我们还把父亲游泳的东西给藏了起来，但第二天早晨起来，父亲不见了，游泳的东西也不见了，他又冬泳去了。惭惭地我们理解了父亲，他没有被生活的艰辛压倒，反倒是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都越来越好，那时他常说：“这算什么，那些年都过来了”。

    是呀，那些年，在我幼小的记忆里永远抹不掉的那些年，父亲被打成了中统特务，停止了工作，天天反省做体力劳动。母亲本是人民教师，却成了学校的炊事员，并且大字报还时常包围整个食堂。本应享受青春年华的大姐，却每天得从很远的沱江为母亲的食堂挑水。家里生活最困难时，没有菜吃，我们用炒盐当菜。最大的还是精神上的打击，莫须有的罪名硬安在头上。记得有一次，来了一群人硬说我们家藏有枪，连地板都撬开来检查，把屋里屋外搞得一遍狼藉。后来我一直在想，要是当时真有枪，我会干傻事。

    我们就这样一直背负着父亲沉重的“历史问题”生活在屈辱中，大慨到了上世纪80年代才随着父亲的彻底平反而获得解放。熟悉我的人总爱对我说，你父亲很和善，对人总是笑咪咪的。记得有一次，一个在“文革”中迫害过我们家的人请父亲去帮一些忙，还要父亲为他恭贺生日。我说：“别去，他那时那样整你。”父亲却笑着说：“那些事就别去计较了，都是历史造成的。”当时我很是吃惊，后来我懂了，这是一种宽容的心态，能宽容别人的人，自己永远是快乐的。

    父亲是个不服老、不服输的人，除了坚持冬泳外，还喜欢奇自行车、旅游，据说在自行车队里，他也是年龄最大的。退休以后，父亲几乎走遍了大半个中国，收集了几大本旅游门票，还用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写了不少诗表达自己对人生的感悟。有人劝他，人要服老，他总是以笑一笑作为回答，或许他真的感到很快乐。

    过去很少听说父亲得过什么大病，但在好多年前的一个中午，我正吃着饭，接到电话说父亲住院了，我急忙赶去医院，却发现躺在床上的父亲仍然是笑嘻嘻的。后来医生告诉我说：“你们及时把他送到医院里来是对的，不过他的身体机能很好，简直不像他那个年龄段的人。”我告诉医生他坚持了20多年的冬泳，医生说可能就是这个原因，让你的父亲保持了一个健康的体魄。

    快乐不会从天而降，快乐是自己去寻找的。过去，父亲常说：“高兴时，游泳去；烦恼时，游泳去。”父亲的言传身教，让我对大文豪萧伯纳的这句人生感言有了更多的思考：“生活对我而言，不是一根蜡烛，而是一只光芒万丈的火炬。”

    冬泳，我被“拉下水”还是近十多年前的事。那时，丈夫说他打算冬泳，我有些吃惊，但我相信他能说到做到，这之前他已开始冷水浴了。丈夫是一个非常有毅力的人，没上过一天大学，靠着一股顽强的拼搏精神，近30年来，一直坚持自学，并从事文学翻译兼写作，成了方面的专家，实现了他翻译家的梦想。但奋斗的路是艰辛的，前些年他身体常常生病，甚至发生过不明原因的晕倒。所以他深知身体的重要，没有好的身体，什么理想、事业都是空谈。冬泳对很多人来说是望而却步的事，他竟坚持下来了，并且身体状况有了很大的好转。但我看到他回到家好像还在打抖的样子，我真的有些惧怕，尽管我的游泳技能比他好，但还是不断地对他说“别拉我下水”。其实那时我的身体也不是很好，开店子，做生意，为了不让丈夫分心，还几乎承担了所有的家务，忙碌而充满压力的生活使我常常处在一种亚健康状况下，经常感冒。后来经不住丈夫和父亲的诱导，我终于“下水了”。最初的感受的确很冷，要坚持的确需要毅力；但当你坚持下来了，战胜了自我，战胜了寒冷，那种快乐的心情却是没有冬泳过的人无法体验的。

    那年，我因生意上的事离开家乡一年多，无条件坚持游泳，但我非常留念那段冬泳的日子。后来，我回到了家乡，回到了丈夫身边，做起了他事业的得力助手，在我们忙碌而充实的生活中，每天的晨泳是少不了的，冬泳更是不能拿下。丈夫常对人说：“冬泳有两个好处，一是锻炼身体，二是锻炼意志。”是呀，冬泳是一种精神。有句名言：“我们不能控制生命的长度，但可以控制它的宽度。”让生命的过程更自然一点，让它舒展开来，生机昂然，朝气蓬勃，神清气爽；如果病病恹恹，生命又有什么意义？

个人简介：

钟红英，成长在一个“没有书的年代”。还好，在迷茫的青年时代，赶上大量书籍“蜂拥而至”，视大量的阅读为人生的一大快乐，竟也成了一个文学青年。现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，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，《文学月刊》杂志“签约作家”。文字散见于《散文选刊》、《西南作家文学》、《文学月刊》、《散文福地》、《普州文艺》、《资阳文艺》、《简阳散文》、《晚霞》等报刊杂志。散文《家乡的这条河》获“幸福资阳征文”三等奖。获2010年“第五届简阳文学”优秀创作奖。

钟红英在台湾参加万人横渡日月潭留影。